一、前言
当今，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推进，全球能源发展呈现新趋势、新特点、新格局。大力发展新能源已成为世界各国普遍共识和一致做法。在这一背景下，能源企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随着市场的逐步开放和竞争的日益激烈，能源企业在销售和采购过程中遇到的合规风险也逐渐增多。因此，深入探讨能源企业销售、采购端的合规风险，并提出有效的纠纷解决策略，对于保障能源企业稳健运营、促进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二、能源企业之销售、采购端的合规风险
(一)销售端的合规风险
1、合同管理风险
销售合同是能源企业与客户之间权利义务关系的重要法律依据，合同条款的完整性和准确性至关重要。然而，许多能源企业在合同管理方面存在诸多问题。例如，合同条款不完善，未明确产品规格、质量标准、交货时间、付款方式等关键内容，易引发合同纠纷。若合同中对能源产品的质量标准约定不清晰，当产品出现质量问题时，可能导致双方对责任归属产生争议。此外，合同审核流程不严格，可能导致合同中的法律风险未被及时发现和规避。例如，某些能源企业在签订合同时，未对合同中的违约条款、争议解决条款等进行仔细审核，一旦发生纠纷，企业可能面临不利的法律后果。
2、客户信用风险
客户信用风险是能源企业在销售过程中面临的重要风险之一。未对客户进行充分的信用评估，可能导致销售款项回收困难。例如，一些小型能源企业在与大型企业合作时，过于依赖对方的市场地位，未对其信用状况进行详细调查，结果出现对方拖欠货款甚至赖账的情况。此外，客户信用状况变化未及时跟踪，可能导致企业未能及时采取风险防范措施。例如，某些能源企业在客户信用状况恶化时，未及时调整信用额度或采取预付款等方式，导致销售款项回收风险增加。
3、市场竞争风险
为争夺市场份额，某些能源企业可能采取不正当竞争手段，如低价倾销、虚假宣传等，违反反不正当竞争法等相关法律法规。例如，某些能源企业为排挤竞争对手，故意降低价格，甚至低于成本价销售，扰乱市场秩序。在此过程中，企业若过度追求短期利益，可能忽视合规管理，导致违规操作。例如，某些能源企业在市场竞争中，为获取客户订单，不惜违反环保法规，降低产品质量标准，最终产生法律风险。
4、政策法规风险
能源行业的销售政策和法规变化频繁，如可再生能源补贴政策调整、能源消费税改革等，企业若未能及时了解和适应这些变化，可能导致销售策略失误或面临法律风险。例如，一些新能源企业在补贴政策退坡后，未能及时调整销售价格和市场定位，导致产品滞销。此外，政策法规的不确定性可能导致企业销售决策困难。例如，某些能源企业在面对政策法规的频繁调整时，难以确定长期的销售策略，导致市场竞争力下降。
(二)采购端的合规风险
1、供应商管理风险
若供应商选择不当，例如未对其资质、信誉、生产能力等方面进行严格审核，可能导致采购的原材料或设备质量不达标，进而影响企业的正常生产和运营。例如，在某些能源企业与合作伙伴的合作过程中，合作伙伴作为甲方指定了一些资质较差的供应商，若未签订专门的指定供应商协议或条款，也未核查其生产能力，最终容易造成采购材料质量不稳定。这不仅会影响该能源企业与甲方的主合同履行，还可能引发与该供应商的合同纠纷。此外，供应商管理不善也可能导致供应链中断。例如，一些能源企业在供应商管理中缺乏有效的评估和退出机制，致使供应商长期供应不合格产品，最终对企业的生产和运营造成负面影响。
2、采购流程风险
若采购流程不规范，如未按规定进行招标、询价、比价等程序，或在采购过程中存在暗箱操作、利益输送等行为，可能导致采购价格虚高、质量无法保证，甚至引发腐败问题。例如，某些能源企业在采购大型设备时，未进行公开招标，而是直接与特定供应商签订合同，结果设备价格明显高于市场价，且质量存在缺陷。此外，采购流程中的合规风险可能导致企业声誉受损。例如，某些能源企业在采购过程中，因存在暗箱操作等违规行为，被媒体曝光后，企业声誉受到严重影响，导致客户流失和市场份额下降。
3、合同履行风险
采购合同签订后，供应商未按合同约定的时间、数量、质量等要求交付货物，或企业未按时支付采购款项，都可能导致合同违约，引发法律纠纷。例如，一些能源企业在采购电池部件时，由于供应商的生产计划调整，未能按时足量供应，导致企业面临供应紧张的局面。此外，合同履行中的沟通不畅可能导致双方对合同条款的理解产生分歧。例如，某些能源企业在采购合同履行过程中，未与供应商进行有效沟通，导致供应商对交货时间和质量标准的理解与企业不一致，最终引发合同纠纷。
综上所述且根据笔者实践经验，当前能源企业在销售和采购环节面临的风险主要可以汇总为以下三大风险领域：其一，第三方供应商主体纠纷频发，由于供应商履约瑕疵、客户违约断供或不可抗力等因素，导致合同履行争议显著增加;其二，合同条款效力争议日益凸显，特别是甲指分包条款和背靠背条款，由于实践中缺乏明确的法律依据或约定模糊，引发了诸多效力争议;其三，合同性质认定分歧加剧，尤其是在采购合同与承揽合同的界限模糊的情况下，实际案件中合同性质的认定困难，这直接影响了合同权利义务的确定以及纠纷的处理。基于此，笔者将围绕以上三大核心风险领域进一步探讨能源企业应采取的合规风险防控措施与纠纷解决策略。
三、能源企业之销售、采购端的纠纷解决策略
(一)第三方供应商主体纠纷频发的解决路径
涉及第三方供应商主体纠纷，往往是因为第三方供应商在合同履行方面存在瑕疵，或因与甲方的主合同履行问题导致能源企业拒绝接收第三方供应商的货物或支付款项，从而与第三方供应商产生矛盾，为防范此风险，建议完善以下几点：
1、加强合同履行管理
(1)明确合同条款：在合同中明确约定双方的权利和义务，特别是关于交货时间、地点、质量标准、付款方式等关键条款，以减少因合同条款不明确而导致的争议。例如，在能源采购合同中，应明确约定能源的质量标准和检验方法，以避免因质量问题引发的纠纷。
(2)建立沟通机制：加强与供应商和客户的沟通，及时了解对方的履约情况和需求，及时解决合同履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例如，定期召开供应商会议，及时反馈供应商的履约情况，共同探讨解决履约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3)加强监督与评估：建立对供应商和客户的监督与评估机制，定期对供应商和客户的履约情况进行评估，及时发现和解决潜在的问题。例如，建立供应商评估体系，对供应商的履约情况、产品质量、交货时间等进行评估，根据评估结果调整供应商的合作策略。
2、建立风险预警机制
(1)风险识别：通过建立风险识别机制，及时发现可能影响合同履行的风险因素，如供应商的财务状况、市场变化、政策调整等。例如，通过市场调研和分析，及时了解能源市场的价格波动和政策变化，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2)风险评估：对识别出的风险进行评估，确定风险的等级和影响程度，为制定风险应对措施提供依据。例如，对供应商的财务状况进行评估，确定其履约能力，对于财务状况不佳的供应商，采取预付款或担保等方式降低风险。
(3)风险应对：根据风险评估结果，制定相应的风险应对措施，如调整合同条款、采取担保措施、寻找替代供应商等。例如，对于可能因不可抗力导致履约困难的合同，提前与对方协商调整合同条款，明确不可抗力情况下的责任分担和履约安排。
3、诉讼仲裁维权
涉及第三方供应商主体纠纷，特别是甲指分包条款和背靠背条款存在的情况下，容易导致在出现质量问题或履行障碍时，难以界定各方责任，为此要做好以下准备：
(1)留存好相应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书面证据，如合同文本、补充协议、往来函件、会议纪要等，以证明合同的性质和双方的权利义务关系;电子数据证据，如电子邮件、通讯记录、电子合同等，以证明双方的沟通情况和合同履行情况;其他证据，除了书面证据和电子数据证据外，如证人证言、鉴定意见、勘验笔录等。例如，在能源采购合同中，如果涉及产品质量问题，除去寻找合同证明供应商是甲方指定外，还可以委托专业机构进行鉴定，出具鉴定意见作为证据。唯有收集好上述证据，方能在诉讼仲裁中维护能源企业的合法权益。
(2)如果能源企业是作为受托人与第三方供应商签订合同，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九百二十五条规定，如有证据认定存在委托人与企业存在委托代理关系的授权文件，可主张作为委托人应当对第三方供应商的索赔承担全部的法律责任，受托人不承担责任。
(二)合同条款的风险防范措施
除了上述常见的合规风险外，在实际操作中，甲指分包条款和背靠背条款往往更容易出现问题。因此，笔者将结合自身的办案经验，深入分析如何针对性地防范甲指分包条款和背靠背条款所带来的法律风险。
1、甲指分包条款的风险防范措施
甲指分包的情况下，分包人由发包人直接确认，不经总承包人确认，或发包人只选定分包人;无论哪种情况，发包人都不插手对分包的管理、不参与对分包的价款谈判，由总承包人对分包人统一管理，分包人对总承包人负责，总承包人针对工程整体对发包人负责。相应的款项，由发包人直接向总承包人支付，总承包人再根据和分包人的具体合同约定向分包人支付。虽然，甲指分包最初是在国际工程领域广泛使用的标准合同条件，但随着多元市场的不断发展和项目管理的日益复杂，甲指分包逐渐成为一种常见的分包方式，在能源领域亦已成为惯用的合作模式。
笔者曾代理过一起案件，A公司是某能源企业，主要经营业务是能源存储。B公司是某新能源汽车公司，A公司与B公司签订了《采购合同》，B公司作为甲方指定A公司在生产该批次电池时需要采用C公司供应的部件，但未在合同中表明C公司是B公司指定的供应商，在合同履约过程中，B公司反映A公司产品存在问题，然而问题关键在于C公司提供的部件存在缺陷，但因合同中没有明确条款表明C公司是B公司指定的供应商，因而造成了A公司极大的诉讼风险。
根据相关司法实践，未约定的指定分包通常会给受托人/承包人带来不合理的损害赔偿风险。目前，法律或行政法规并未明确限制或无效甲指分包条款。因此，如果签订甲指分包条款的各方主体之间存在真实的意思表示，且合同内容不违反公序良俗及法律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则应认定该条款有效。为预防甲指分包条款带来的风险，并在诉讼中做出有力抗辩，建议完善以下两点：
(1)明确合同条款：在合同中明确约定分包合同的范围或者分包人，同时，在甲指分包条款中，明确约定甲方指定的供应商或服务提供商的资质、能力和责任，以及甲方对指定方的监督和管理责任。
(2)细化条款内容：对甲指分包条款内容进行细化，明确双方的权利和义务，以及在特定情况下的责任分担和处理方式。例如，在指定供应商的部件存在缺陷或质量问题时，应由指定的供应商承担责任，而非受托人/承包人。此外，还应规定在部件出现问题时的检验、退换货流程，以及因此产生的费用承担方式，确保在发生争议时有明确的责任划分和解决方案。
2、背靠背条款的风险防范措施
背靠背条款是指合同中约定一方收到合同外第三方的款项后，再向另一方付款的条款，即付款条件取决于第三方付款的条款。这种条款在能源、工程等领域应用广泛，其设计目的是为了转移风险、降低成本。
关于“背靠背”条款的法律属性及其效力问题，在法学理论界与法律实务界均引发了广泛的争议。此类条款常见于大型企业与中小企业之间的交易安排中，其核心在于将来自第三方的付款风险转嫁给供应链下游的供应商及施工单位，而这些实体多为中小企业，它们往往不具备与大型企业进行平等谈判的能力，并且难以实时获取大型企业与第三方合同履行状况的充分信息，因而对其存在极大风险。为预防背靠背条款带来的风险，并在诉讼中做出有力抗辩，建议注意以下几点：
(1)若合同相对方为大型企业与中小企业，以及属于在建设工程施工、采购货物或者服务等典型的合同纠纷，则依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大型企业与中小企业约定以第三方支付款项为付款前提条款效力问题的批复》应认定背靠背条款无效，其他主体之间签订的以第三方支付款项作为付款前提的“背靠背”条款，其效力仍需依照相关法律法规认定。
(2)在合同条款设计中，明确约定背靠背条款的具体内容，包括付款时间、条件、比例和方式等，避免因约定不明导致的法律风险。
(3)在合同履行过程中，若上游方的业务模式或需求发生调整，应及时与下游方进行沟通，并通过规范的方式调整合同内容，确保上下游业务的一致性;同时，及时履行催告、告知义务，中间方在上游方未按照合同约定支付合同款项时，应积极行使债权，通过催款、发函等行为督促上游方支付款项，并留存相关的函件与资料，作为其积极行使债权的证据，以避免被法院认定为怠于行权或恶意阻却合同目的实现的情况发生;并且，在出现质量异议时，中间方应当及时收集质量异议证据，如合同金额巨大的，可能需要联合上游方启动鉴定程序。
(三)合同性质认定分歧的应对措施
承揽合同还是买卖合同，在商事主体间的经济贸易活动中经常被混淆，特别是能源领域，例如，设备采购及安装合同，既包含货物买卖的元素，又包含工程服务的元素，且合同中往往未明确约定是按照采购合同的交付标准还是承揽合同的工作成果标准来验收，从而引发是采购合同还是承揽合同的争议。在笔者代理的一起案件中，正因采购方要求卖方进行零部件组装，但在合同条款中，没有明确约定相应的交付标准，从而在引发纠纷后，采购方主张是否双方是承揽合同关系。为此，若想防范相应的法律风险，建议完善以下几点：
1、合同签订阶段，应在合同中明确约定合同的性质，以及双方的权利义务、风险承担等关键内容。例如，明确约定是按照采购合同的交付标准还是承揽合同的工作成果标准来验收，避免因条款模糊导致的争议。并且，在签订合同前，对合同对方的资质、信誉、履约能力等进行尽职调查，确保合同的合法性和可执行性。同时，在合同签订过程中，与合同对方充分沟通，确保双方对合同性质和条款的理解一致，避免因理解差异导致的后续争议。
2、合同履行阶段，应按照合同约定履行各自的义务，确保合同的顺利执行。例如，采购方应按时支付款项，承揽方应按时交付工作成果。并建立风险预警机制，及时发现和处理可能出现的风险和问题。例如，如果发现合同对方可能违约，应及时采取措施，如发出催告函、协商变更合同等。
3、争议解决阶段，在发生合同性质认定分歧时，首先尝试通过协商解决争议，双方可以就合同性质和条款的理解进行沟通，寻求达成一致的解决方案，若争议较大无法协商，应及时寻求法律咨询和鉴定，由专业法律人员对合同性质进行认定和鉴定，为合同的履行和争议解决提供明确的依据。例如，对于一些复杂的能源采购合同，可以邀请法律专家进行合同性质的认定和鉴定，明确其属于采购合同或承揽合同，以便明确双方的权利和义务。最后，注意收集和保存书面证据，如合同文本、补充协议、往来函件、会议纪要等，以证明合同的性质和双方的权利义务关系。
四、总结
综上所述，能源企业需根据自身的业务特点和市场环境，制定全面且具体的合规风险防控措施。
在采购端，能源企业应严格筛选供应商，建立供应商评估和准入机制，确保供应商具备良好的信誉和履约能力。同时，优化采购流程，明确各环节的责任和权限，加强对采购过程的监督和管控，以降低采购流程风险。在合同履行过程中，加强与供应商的沟通协调，及时解决合同履行中出现的问题，确保合同顺利履行。
在销售端，能源企业应加强对客户信用风险的评估和管理，建立完善的客户信用档案，定期对客户的信用状况进行更新和评估，对于信用状况不佳的客户，采取适当的措施降低风险，如要求提供担保、预付款等。同时，加强销售合同的签订和履行管理，明确双方的权利和义务，特别是关于产品质量、交货时间、付款方式等关键条款，避免因合同条款不明确或履行不当而引发的纠纷。
总之，能源企业应高度重视销售和采购环节的合规风险管理，通过完善合同管理、加强供应商管理、规范采购流程、建立风险预警机制等措施，有效防范和化解合规风险，保障企业的稳健运营和可持续发展。同时，企业还应积极应对政策法规变化，加强合规文化建设，提高员工的合规意识和风险防范能力，共同推动能源行业的健康发展。